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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“一腳跺在皇帝小兒的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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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圖南在半山腰等了王爺很久, 始終不見他下來,提起一口氣又轉上山去,路上遇見一個賣醉雞的小販, 想來這些人在道觀外頭賣雞鴨鵝肉賺的就是來往香客的錢, 他興味盎然地買了一只醉雞一只叫花雞,興沖沖爬上山, 盤算著當著道貌岸然的老觀主大快朵頤一頓。

沒想到進道觀晃晃悠悠地逛了一大圈,應是把那燒雞的香味飄得滿觀皆是, 最後一個小道童實在受不了了, 對他說:“你快走吧, 你家王爺還在後山, 沒出來過。”

李圖南吃驚:“果真?”

王爺莫非是打算與燕娘子共溫鴛夢,破鏡重圓?

若是如此, 那倒輕易不能打攪了王爺的雅興啊。

不過,都這麽久了,相必王爺腹內也饑餓了, 待會他就偷摸溜進去,送了燒雞就走。

沒想到居然讓他看到這麽一副場面。

燕攸寧窩在霍西洲的懷中, 依賴萬分, 小鳥依人, 墨黑的青絲簡單地紮成一束斜垂落於胸前, 從如雲的鴉發間露出雪白.精致的小臉, 溫婉無比。

而那個一向不近女色的王爺呢, 以前西域的公主對他青睞有加, 他是怎麽拒絕的?還非得臉孔一板,把人家嚇得不輕,接著就拔劍出鞘, 說無意娶妻,劈手斬落了西域的輿圖,把人家嚇破了膽徹底跑了。這會兒居然抱著人家燕家嬌滴滴的娘子。

嘖嘖,不要臉。

過了一會兒,燕攸寧突然鼻子像是嗅到了氣味,面轉向窗外:“洲郎,好香啊,是醉雞。”

霍西洲也聞到了,不過比燕攸寧慢一步,他的鼻子沒有她靈光了,看來是目盲所致。

扭頭一看,正好碰上尷尬地躲在竹窗外的李圖南,目光示意他將醉雞放下。

李圖南雞啄米似的低頭,一把將燒雞拋了進去,霍西洲一手穩穩當當地接住,旋即一把塞在了燕攸寧手裏,燕攸寧困惑至極,還不知道手裏塞了一包什麽,懷裏一空,她再一次失去了霍西洲。

霍西洲猶如一陣無聲無息的微風,從竹窗一躍而出,停在了李圖南面前,李圖南吃驚地張大了嘴巴,轉眼被長淵王一臂捉住了肩膀,兩人又悄無聲息地往下掠去,徹底出了竹屋。

竹屋中傳來燕攸寧惶恐不安的呼聲:“洲郎?你去哪兒了!你不要我了嗎?洲郎……”

聲聲淒婉,聽得李圖南都不禁動容,可他看到霍西洲居然鐵石心腸地不肯回去,“王爺,不然就……回去?你聽聽看燕娘子的聲音,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,王爺你就無動於衷嗎?”

霍西洲隱忍不發,拳攥得青筋暴露。“你不懂。”

李圖南聳肩道:“我是不懂王爺明明喜歡人家,卻不肯靠近是什麽意思。男子漢大丈夫磨磨唧唧可沒意思,喜歡就要,一腳跺在皇帝小兒的禦座上把人要過來!”

約莫是李圖南的破鑼嗓子聲音大,燕攸寧一下聽見了,她跌跌撞撞地扒著窗探出半邊身子:“洲郎?你還沒有走嗎?”

霍西洲轉過身,一把掐住李圖南胳膊,帶他腳下掠出數十丈,徹底遠去。

重重樹杪隱沒了燕攸寧趴在窗邊的身影,方才停下來,霍西洲冷面道:“尋個機會,將她貯存的毒蘑菇全部搬空。”

李圖南反問:“沒有毒蘑菇,就兩只燒雞頂天了吃到明日,她一個人怎麽做飯呀,難道要她瞎著一雙眼拄著竹竿爬山扯竹筍嗎?一想到背了那個死了的婢女走了這麽久我就發怵,而且國公府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她。”

李圖南很會挑準時機往霍西洲心口捅刀,捅刀的技術非常嫻熟,先是“頂多吃到明日”,再是“瞎了一雙眼”,再憋個大的,提到那個失足摔下山的婢女,最後,以國公府根本不在意燕攸寧收束。一番話下來,霍西洲已心臟中刀無數。

“……”

李圖南嘖嘖道:“王爺你心太狠了,這可是你的妻子。”

“……”霍西洲轉面道,“她不是。”

他曾經願意奉上一切娶她為妻,但她根本不屑一顧。她不願意。

李圖南冷哼道:“渣男語錄寶典。”

霍西洲面孔森寒:“李圖南。”

看來是近日無戰事,個個都開始皮癢了。李圖南居然也爬到頭頂上開始頂撞自己了。

霍西洲回望層層林木間,已經不見了她的窈窕姝麗的倩影,不知她這時在做什麽,可還是像之前乍然失去驚慌無措,到處喊著他?

雖然燕攸寧這個女人善於騙人,但,不得不說,他真的有幾分動搖了。就在她絕望地奔出竹屋的雨夜開始,看到她狼狽的模樣,他便已瞬間心軟。

“你留下,我回去看一眼。”

李圖南突然聽到霍西洲這麽說,感到很是驚訝,還沒說話,只見霍西洲已拔足向後山而去。他松了口氣,還好還好,王爺終歸還沒有一渣到底。

霍西洲回去之後,便發現燕攸寧並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沒頭蒼蠅似的亂撞,她的身旁橫斜著一根竹杖,安靜地坐在竹榻上,眼瞼微垂一動不動。

她的手中,握著一只色澤斑斕的毒蘑菇。

霍西洲心念一動,怕她立刻就塞嘴裏將蘑菇塞嘴裏去了。

雖然她並沒有那麽做,但他很快意識到,這樣下去不行。國公府的人並不喜愛她,尤其燕昇。婆婦逃散,緋衣已死,她孤零零一人,怎能在後山待著?

可他該如何做?

霍西洲忽然感到極是懊惱,一掌不輕不重地拍到了窗縫上,發出沈悶的“咚”的一聲響。

“洲郎?”她立刻像是聽到了動靜,扭臉朝向木窗,做賊心虛的霍西洲立刻一個閃身到了窗後。可隨即又神色覆雜地笑起來,她其實根本看不見她。

但沒等他再回身重新走到窗前,驀然聽到她道:“洲郎,我不疼呀。”

霍西洲吃了一驚,飛快掠到窗前,果不其然,只見桌上放著半截剩下的蘑菇。她又開始對著幻覺自言自語了。

不知道幻覺說了什麽,她抱住了空氣,輕聲喃喃:“我才不想跟他們回去呢,回去,你會回去嗎?那樣,我就見不到你了啊。我不要回去,八擡大轎擡我我都不去!”

“我才不是傻呢……”

“霍西洲,臭啞巴你再敢說我傻看看?”

說著她的玉手探出,試圖擰幻覺的臉一樣。

霍西洲一瞬不瞬地目睹著這荒唐的一切。

臭啞巴?

這又是什麽稱謂?她在罵自己嗎?

他就這樣臉色略帶古怪地看著燕攸寧對著滿室空氣,儼然無處不在的“霍西洲”說話,時而掩唇歡喜,時而羞怯快樂,時而目含淚光,時而……又因為“霍西洲”陡然的消失而崩潰大哭。一個人,真的能扮演出情深似海,演到這個地步嗎?

終於,一切又塵埃落定。她不再鬧了,猶豫半晌,手緩慢地伸向桌上剩餘的那半截毒蘑,霍西洲的眉心擰成結驟然劇烈跳動了一下,手中的碎石子脫手而出,打掉了她面前剩下的最後的毒物,讓她兩只小手撲了一空。

“……”

燕攸寧的手在桌上摸來摸去,始終沒摸到,又試圖在腳底下尋找,也沒找到,她怪異地喃喃自語:“咦,我剛剛還放在這兒的。”

為什麽突然不見了?

意識到自己的蘑菇不翼而飛了以後,燕攸寧不哭不鬧,只是平靜地說道:“方才應該用我的錢跟雲栽換點兒山裏的蘑菇的。”

“……”霍西洲一陣驚怔無言。就這麽執迷於幻覺?

燕攸寧是與他一樣擁有前世記憶的人,所以在前兩年,她必然試圖對命運作出了一些扭轉,但有很多事,霍西洲從沒想到。來長安之後他才發覺,燕攸寧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嫁給李萇,今生李萇只有一個側妃燕夜紫,燕攸寧被欽封為永寧郡主,燕攸寧不在府中,而是生活在山上。她身邊幾乎沒有伺候的人,燕昇也並不關心。這種種都讓他感到意外和憤怒,心底隱隱的戾氣呼之欲出。

悄然日移西天,暮色停了一段在她的竹樓墻根處,恍惚照出她如簡筆勾勒的側影,再以雲頭皴密點,整個人宛如籠罩在一層蜜色薄煙之中。

霍西洲的腦中驀然出現了一幅畫面,夕陽下交頸飲水的兩匹馬,水岸邊的芳樹下一男一女相疊互倚,含情脈脈,似在談笑。不知道說什麽,嬌俏萬方的少女手裏掐著一根長勢正好時被拔斷的青蔥狗尾草,拿毛茸茸的草尖輕拂男人的鼻翼。男人滿臉縱容,被拂癢了也絲毫沒有火氣,一雙眼睛像是看癡迷了般盯著少女的面。

他不知道,那是哪裏來的記憶。

然而記憶裏的燕攸寧,與現在很不一樣。那段記憶裏,她是充滿活氣、生命力的。

霍西洲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離開了此處,一直等待著的李圖南見王爺神色有異,頗為擔憂地看了一眼霍西洲:“其實我覺得,王爺如果娶燕娘子真的挺好的。”

以十萬大軍震懾長安的霍西洲,如今唯一被人詬病的就是他夏國公府奴隸的出身,如果在這個時候,他能娶到夏國公府的嫡女永寧郡主為妻,那將會是一件大有助益的好事。

霍西洲似乎充耳不聞,一個人往前舉步走了一段距離,忽停了下來,等李圖南費勁跟上,霍西洲扭頭沈聲道:“入宮,去見天子。”

李圖南眼冒星星:“走走走,小的給王爺牽馬去!”

長淵王妃,現在可以有啦!

霍西洲一陣失語地看著李圖南的背影,感到李圖南的高興過分得就好像他是那個要娶妻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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